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net---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红马三关寒窑月 作者:向莫生 文案 每当我听到那首吟唱薛平贵与王宝钏的传说的歌,心中总有种无可名状的慨叹和感动。当踩着韵脚的心率和耳畔的歌声在五线谱上一并起舞,策马而行的薛平贵仿佛和少年听雨时的心事一起,奔越在苍茫的路途上。一曲终了,却不见路途的终点,不见征人的落寞,唯有一声叹息,落花无情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阴差阳错 相爱相杀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薛平贵,王宝钏 ┃ 配角: ┃ 其它: ================== ☆、楔子   每当我听到那首吟唱薛平贵与王宝钏的传说的歌,心中总有种无可名状的慨叹和感动。      当踩着韵脚的心率和耳畔的歌声在五线谱上一并起舞,策马而行的薛平贵仿佛和少年听雨时的心事一起,奔越在苍茫的路途上。      一曲终了,却不见路途的终点,不见征人的落寞,唯有一声叹息,落花无言。   王宝钏是谁?      她的传说在民间流传甚广。我从京剧《红鬃烈马》中看到了这样一个故事:大唐首相王允,育有三女。      长女金钏,匹配苏龙;      次女银钏,匹配魏虎;      只有三女宝钏,尚未婚配(《红鬃烈马之三击掌》)。三妹宝钏爱上了“曾读诗书、略通武艺”却“一贫如洗”的青年薛平贵(《红鬃烈马之彩楼配》)。      于是,她在奉旨“抛球选婿”时,将绣球抛给了薛平贵。      其父王允不许,王宝钏执意要嫁,竟离开相府,随薛平贵住进武家坡寒窑。      后薛平贵从军征战西凉,只得与爱人分别。      薛平贵在征战中为元帅魏虎陷害,身陷西凉。      西凉王爱惜人才,不仅没有杀害他,反将其招为东床驸马,把女儿代战公主许配给他为妻。      而远在中原的王宝钏则苦守寒窑,守候着凄苦的爱情。      宝钏的母亲苦劝女儿回转相府,可女儿矢志不渝。      后来西凉国国王晏驾,薛平贵继任王位。      一日,有一只宾鸿大雁口吐人言,待弓弹射去,留下血书一封,乃是王宝钏写成盼夫相见的血书。      平贵为见旧爱,设计灌醉代战公主,持令出三关,千里迢迢,赶赴中原。      代战公主清醒后,率兵追上薛平贵。      薛平贵以自己的真情说服了善良的代战公主,公主答应放行,于是薛平贵赶赴中原。      薛平贵赶赴中原,《红鬃烈马》并没有结束,还有《武家坡》《大登殿》等数场好戏。      我要讲的故事,从奔赴中原开始。      因《红鬃烈马》本非史实,情节自与唐代的典章物事颇有不符,而我要讲的故事仅仅是以京剧与传说为背景,自然也不能处处符合史实。      同时,故事细节及人物关系也未必符合《红鬃烈马》原先之设定。      请熟悉唐史和京剧的读者无需较真,权当是使作者有感而发的一段公案。      我写的不是历史,不是京剧,只是一声叹息。      可它还不是叹息,因为我听到了,你还没听到。      当惊堂木敲响,神秘的凶杀之旅已在铿锵的马蹄声中,悄悄拉开帷幕 ☆、楔子   太白有诗: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长风有多远,西凉古道就有多漫长。      浩荡的朔风带着戈壁滩的干皴,带着大西北的冷冽,带着十万里暮云的遐想,铺天盖地吹来。      风是瀚海的浩叹,风是大地的回吟。风吹红马素衣,风吹四蹄腾起,风吹铮铮蹄声,在西凉古道!   我一袭素衣,风吹衣袂飘摇若裂!我一骑绝尘,大风扫来青铜争鸣!      只为一个诺言,我誓回中原!我誓回中原,只为一个诺言!      一定要回到王宝钏的身边……      大风中,我昂首向天,挥缰长啸!素衣红马,在黄沙扬尘中渐行渐远,像燃烧的雪。   前面已是三关。      听说三关守将乃是莫老将军。      这老头,少年时本是个读书人,可偏生不专心于圣贤书,更不好诗文,唯独迷恋诸子百家。      他十几岁时开始读公孙龙的著作,更是以名家学派传人自居。      在唐代,不通诗文也不通圣贤经典的人很难通过科举走上仕途。      最终,小莫参军,熬成老莫,积功而成大唐三关守将。   我遥望关头,大旗招展,斗大的“莫”字,闪着宝刀不老的锋芒。      “来者何人?何事入关?”   我昂首冷笑,因为我知道,无论前途多么艰险,我誓回中原,誓见王宝钏! ☆、一   那年梨花落时,薛平贵参军西征。      他走了,那一身素衣宛若皓月下的琼雪。      从此,留下的便是冷月寒窑。梨花再落时,薛平贵没有回来;等到征人尽已归家,薛平贵还是没有回来。      王宝钏叹了一口气。她记得薛平贵走时说过一定会归家,于是她坚守、苦守,孤绝的时候便是孤守。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她孤守在这无边的岁月与对征人无穷的期盼中。      唐代是诗与梦的时代,唐代是佳人更是才子的时代。      在王宝钏苦守寒窑四年之后,她那坚贞不渝的贞烈形象已经成为骚客才子的美谈,或作诗吟咏、或作文颂扬,一时间王宝钏成了传奇故事、诗赋文章中的常客。      月亮似乎不像从前那般孤寂了。      寒窑门口常常熙熙攘攘、车马如龙。文人才子争相拜访,孤苦的寒窑已是他们眼中歌行的韵脚,而依然俏丽的王宝钏则是格律诗中不可或缺的平平仄仄。      他们想熟识王宝钏,他们想把王宝钏的故事写得更凄艳、更伟大,他们想让自己的诗赋文章与王宝钏的贞节牌坊一起不朽。      冷傲的王宝钏誓不与这些人相见。      枯寂的寒窑永远低垂着一道沉重的帘幕,将王宝钏与无聊的才子们隔开,和这个世界隔开。      寒窑前还拴着一只恶狠狠的狼狗,不停地对着门外嘶吼。      “妾身一介女流,拙夫不归,不便与众位官人相见。”王宝钏的声音恰似婉转莺啼,可轻柔中透着决绝。      于是众才子惊羡着、哀叹着、遗憾着,怀揣着“此生恨不我与”的心情懊恼地跺着脚、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日子久了,寒窑渐渐回归冷清。那些才子有的是口沫横飞的热情,却少有磐石抵定的耐心。      王宝钏对此不屑一顾,她深知要守住名节,靠的就是海枯石烂都不变的耐心和天崩地裂都不动的决心。      日子长着呢——王宝钏朝外看了一眼,放下了帘幕。      这一日,王宝钏寒窑前的帘幕撤掉了,因为她的母亲来了。      “女儿,你过得这是什么日子啊?!快跟娘亲回家……回家。”老夫人老泪纵横。   “是啊,三小姐,快回家吧!”丫鬟莺红跟着帮腔。   王宝钏凄然一笑。“娘,莺红,你们回去吧,女儿意已决绝,今生今世,都会在此守候!”   “女儿……”   “小姐……”   秋风一晃十八年。寒窑前,不再有娇俏的少年女子,只剩下一个两鬓斑白的妇人。   又是清冷的一天,初冬的太阳露着一张病恹恹的脸庞。   就在此时,一匹红马出现在天际边。   这……这难道是当年薛平贵骑过的红鬃烈马?这位骑者是谁?素袂飘然、满面风尘。难道他就是自己为此付出十八年青春孤守寒窑的薛平贵?   “你……是你吗?”老妇人颤抖着嘴唇,含糊地吐出几个字眼。似乎是久未与人说话,老妇人的口齿已不清楚,语调也有些怪异。   “宝钏?”来人一声亲切的“宝钏”一下子搬开了隔在两人之间的千山万水,什么都不用说,两人相搀回到寒窑的那一刻,所有浮萍逝水,所有爱恨荣辱顷刻间变得无足轻重。   两人就这样在破寒窑中哭哭啼啼,谈了很久。最后,她说道:“你先回客栈吧!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你能把我风风光光地迎出这寒窑!三天后,你来迎我好吗?然后我们一起回西凉!”   于是二人暂且小别。红马白衣,轻轻地消失在寒窑外,却出现在长安城的暮色里。   黄昏的长安城,落寞的夕阳下,一个白衣红马的骑者在孤独高贵地游荡。   “这人是谁啊?”   “不知道啊!”   卖栗子的大叔和卖白菜的大婶叽叽喳喳地聒噪着,卖水果的老太在和卖布匹的老汉则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   “哈哈!我乃西凉薛平贵!今日千里赶回长安,要迎接王宝钏!要迎接王宝钏!”那白衣骑士纵声长笑,势破云霄。   “看那匹红鬃马,果然是薛平贵当年所骑的宝马良驹!我当他再不会回来的。”   “啧啧!那王宝钏这么多年的苦总算是没有白受!薛平贵终于骑着高头大马来接她了!”   “这就叫善有善报!也合该薛平贵回来,夫妻团圆。”   薛平贵挥鞭长笑,身影消失在暮色里。   三日之内,长安城里传遍了这一消息:薛平贵千里回中原,誓要迎回王宝钏。   薛平贵重现长安,长安为之沸腾。可薛平贵住在了长安城的哪里?这似乎是一个谜,谁也不得而知。   很快,三天的时间过去了,这一日便到了薛平贵迎接王宝钏的正日子。辰时刚到,一匹红鬃马便已出现在长安城中。红鬃马上的骑士手持一幅巨大的布幔,上书“薛平贵誓迎王宝钏”八个大字,在旭日的朝晖下招摇。   红鬃马火样的红鬃点燃了长安城的朝霞,也唤醒了酣睡中的人们的美梦。人们听着“嗒嗒”的马蹄声,纷纷涌出家门观看红鬃烈马和薛平贵的身姿,可看到的只是风驰电掣,一骑绝尘。   红鬃马穿过大街小巷,终于来到了武家坡上的寒窑。薛平贵大喊:“宝钏!我来接你啦!宝钏!我来接你啦!”   喊了两声,都没有人作答。寒窑门前那条巨大的猛犬焦躁地吠吼着。这是王宝钏为了防身喂养的一位忠实的守门保镖。   “宝钏!我是薛平贵,我来接你啦!我做了一丈多高的布幔,我要风风光光地接你回西凉!”   还是没有人作答。   这时,远处已有幢幢人影,大概是看热闹的人群。薛平贵招摇过市,没有人才怪。这大概也能满足王宝钏“风风光光”的要求。   “宝钏——”薛平贵大喊一声,可寒窑的大门依然紧闭。猛犬甩着脖子上的粗铁链,狂吠不绝。   薛平贵只得飞身下马,走近寒窑的大门,那猛犬怒吼了一声扑了过来。薛平贵将手中支撑布幔的木杆一挥,试图将猛犬甩出去。可那猛犬悍勇异常,身中一杆,居然不倒,继续猛向前扑。薛平贵后退几步,猛犬脖子为铁链所系,自然便扑不过来了,只是“汪汪”乱叫。   薛平贵站在猛犬攻击范围之外,挥杆向寒窑的大门戳去,门应声而开。薛平贵飞身纵跃,这一跃有数丈之远,登时飞身进了寒窑。但那猛犬实在太过剽悍,仍在薛平贵飞身纵跃时将薛平贵的小腿撕咬得血肉模糊!   薛平贵强忍腿痛,进了寒窑,不由大吃一惊:寒窑不大的空间内,尽是血泊!床上的王宝钏,衣着凌乱,前胸是涔涔的鲜血,而地上,还有一把刀!   薛平贵顿时惊呆了,他凑近王宝钏,想看看还有没有救,哪知四周人声鼎沸,有无数披坚执锐的甲士冲了出来,将寒窑团团围住。    ☆、二   众甲士将寒窑围住,为首一位骑马的将领呵斥道:“逆贼薛平贵!吾乃左金吾卫长史!你胆敢杀害发妻王宝钏,本官要会同京兆尹捉拿你归案!”   薛平贵怒道:“简直一派胡言!俺……俺刚刚来到这里,这……王宝钏就已经死了!此事与我绝对没有关系!”   长史怒道:“今朝我们接到案报,说你这个投降西凉的家伙在长安郊外杀人行凶!你单是投降西凉也就罢了,毕竟我朝已与西凉修好,这一节可既往不咎;但你胆敢在长安郊外杀人,国法怎能容你?此事我们起初不信,可现在你被我们当场拿住,还敢狡辩?左右,将这逆贼拿下!”登时,十几条如狼似虎的汉子向寒窑内冲去。   寒窑门口的那只猛犬嘶吼不停,左右扑击,甲士和猛犬乱作一团。薛平贵趁乱飞身跃出,手中大木杆左右挥舞,将数名甲士扫倒在地。他身子一纵,跃上自己那匹红鬃烈马,那烈马昂首向日嘶鸣。薛平贵手提缰绳,一声清啸,红鬃马前蹄踏倒数人,飞纵而去。   长史叫声“放箭”,左金吾卫的众甲士纷纷解下背上的弓箭向薛平贵远去的身影射击,薛平贵一边策马疾驰,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木杆,拨打羽箭,但还是有一枝羽箭射中了薛平贵的小腿,也有几枝羽箭射中了红鬃马。他身子伏在马上,那红鬃马越发性起、发足狂奔,渐渐在众人视线中成为一个小红点。   长史狞笑道:“这厮死定了!我们在捉拿穷凶极恶之徒时,所用的箭镞都是喂了毒的。人中毒箭,三个时辰得不到医治必死无疑。再说,那红鬃马也中了毒箭,虽然这会儿能跑,但是也跑不了多久了。大家快追!”说着一挥手,一队骑兵向着红鬃马消失的方向追去。   长史身边是一位锦衣男子,面有菜色,瞪着一双奇大的眼睛。他名叫陆方凤,是京兆尹下辖的法曹,此次正是他协同左金吾卫同时行动,捉拿薛平贵。此刻他皱着眉头,叹道:“长史大人,目前案情尚不明朗就盲目下决断,射杀薛平贵,是不是于理不合呢?我看我们还是先勘验现场为要!”   长史“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寒窑门前的猛犬已经被甲士们制服,装进麻袋。随行的仵作走进寒窑,对王宝钏的尸体进行勘验。少顷,仵作提供了一份简略的验尸报告。   死者系被刺死,生前有打斗的痕迹,应该是经过激烈的搏斗。死亡时刻大约是夜间子时前后。   陆方凤叹道:“长史大人,这王宝钏早已死了。根本不是薛平贵杀的。”   长史没有说话,将王宝钏尸体旁的凶刀拿在手中玩赏。他哈哈大笑:“你看这把刀,难道还不说明问题吗?这是西凉制刀!你看这花纹,就是西凉国特有的!兄弟不才,当年曾征战西凉,识得西凉的风物,是以识得此物。这刀,势必是西凉之物。”   陆方凤凝视这把凶刀,一时语塞。   长史道:“当务之急,须要把薛平贵那厮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刚才追击的骑兵怎么还没有回来?莫非薛平贵逃到哪个杂草丛中去了?那样的话,骑兵真不好寻找。左右听令,尔等速在方圆五里内展开搜索,势必将薛平贵拿到!”   左金吾卫的甲士分为四组,在周围展开搜索。长史与陆方凤在原地休息。那陆方凤因又问道:“请问长史大人,是如何知道这里会发生凶杀案的?”   长史笑道:“自然是有人揭发。左金吾卫衙门昨晚收到了一封匿名书信,说薛平贵已回到长安,他此番来并不是为迎接王宝钏去西凉享清福,而是专为杀死发妻。书信中还说,今早薛平贵来到寒窑之际,就是杀害王宝钏之时!这薛平贵据说早已降了西凉,但是近来我朝与西凉修好,他回长安省亲,我们也无权过问。但王宝钏既是我朝前任宰相之女,又是骚客才子笔下的热闹人物,怎能被人随便杀害?于是我知会了京兆尹衙门,这才赶赴这里。哪知还是晚了一步。”   有人从附近找了桌椅,弄了点心茶水,长史和陆方凤便边休息边聊。   陆方凤道:“长史大人,可是有几处于理不合啊!第一,写匿名信的人如何会知道薛平贵杀人?难道他是先知不成?您当然可以说这是那封匿名书信的主人根据薛平贵和王宝钏的故事做出的推测。但是,第二个问题,那书信上说薛平贵会于今早杀人,这又是为什么?如果真的是推测,匿名信的主人如何会把时间推断得这样精确?第三,既然信上说薛平贵是早上杀人,何以刚才仵作勘验尸体时,显示的凶杀时辰却是在夜间子时?第四,既然是揭举凶案,这是利于社稷的好事,写信的人为何不敢具名?   “因此,我看这件案子不是薛平贵做下的,反而是那匿名书信的主人别有用心!弄不好,这人就是疑凶!”   长史捻须沉吟:“陆老弟啊,你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但是,其实是没有道理。匿名书信,如果文中所讲与事实完全符合,本官倒是觉得起疑。如果有出入,反而是正常的。假设匿名信主真是疑凶,他何以写错杀人的时辰?这恰恰说明,他只是做了合理的推测!而既然是推测,就做不到十全十美,就必然会有一定疏误。这亦是常情。陆老弟不必萦怀。”   陆方凤长叹一声:“只愿薛平贵能被生擒!如果薛平贵伤重不治,此间曲折,就真难明辨了。”   约一盏茶的工夫,追击薛平贵的甲士回转,回复长史道:“禀长史大人,薛平贵那厮向长安城方向去了。因长安城并未接到关闭城门的命令,待我等追到城内,守城军士道那厮已经进城!”   长史道:“薛平贵也真有两下子,他知道自己中了毒,找不到郎中医治,必死无疑。这周围是荒郊野外,没有医药;折返长安城,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只是,既进了城,他便再也走不了了。这叫做瓮中捉鳖!”   陆方凤道:“难道长安城就是‘瓮’?”   长史道:“难道不是吗?”   陆方凤道:“如果长安城是个‘瓮’,你我都住在‘瓮’里,我们成了什么?你我也倒罢了,左金吾卫大将军也住在‘瓮’里,大将军成了什么?当今皇上,也住在‘瓮’里,长史言下之意,当今万岁,又成了什么?”   长史一张脸涨得通红。“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你……”   陆方凤哈哈大笑,挥鞭纵马而去。   长史怒道:“立刻知会有司,令长安城各城门盘查出城之人,见有形容长相与薛平贵相似者,即行扣押。”   兵士问道:“大人,这样做,是不是要请示大将军呢?”   长史道:“事急从权,先这样传令,我再去请示!另外,长安城各个药店前也要安排暗哨,一旦发现可疑之人,即行捉拿!” ☆、三   长安城内,凄风冷峭,薛平贵只敢挑狭窄的小路行马,因为到处都在喊着捉拿薛平贵。突然,红鬃马长嘶一声,前腿一软半跪下来。薛平贵知道自己被奸人陷害,一旦被捉住,凶多吉少。此时性命攸关,也只得含泪弃了红鬃马,换作步行。薛平贵小腿上的伤口越来越疼,他拄着木杆,踉踉跄跄向前走去。   前面不远处已是西市,薛平贵隐约看到一家店铺前迎风招展的挂帘:杏林妙手,济世悬壶。那应该是一家药铺。薛平贵强忍着疼痛,向前奔去。   他虽腿中毒箭,伤口脓肿却流血不多,是以身上不见得有多少血迹,也不见得有多么狼狈。因此,他的尊容没有吓到药店的伙计掌柜。药店中,设有郎中的专席,那郎中为薛平贵验看伤口,根据毒性,涂敷了特制的拔毒之药,等毒汁流尽,又敷了止血止痛的药物。最后还为薛平贵处理了腿上被猛犬撕咬的伤口。   这时,捉拿薛平贵的消息还未送达这家药店,是以郎中虽怀疑病人的来历,却不曾为难他。   郎中又为薛平贵开了几副中药,吩咐伙计去抓。薛平贵正待离去,却见街上冲出几个甲士,叫嚷着:“捉拿薛平贵!捉拿薛平贵!”跟在兵士后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陆方凤。   薛平贵大惊,一把抢过伙计正在配的药,飞身向外冲去。他这一冲,伤口迸裂,又流了不少血。   陆方凤见是薛平贵,立刻叫道:“薛平贵,你莫走!”   薛平贵疾向西市中心溜去,陆方凤带着六名精悍的甲士紧追不舍。前面已是一条死路,街道的尽头只有一座高墙。薛平贵大喝一声,拼尽浑身力气,飞身跃起,左手抓住墙沿,跟着右手也抓住。他猛一提气,身子一纵,已翻过墙去。   陆方凤和几名甲士面面相觑,他们谁也没料到薛平贵会来这一招。绕回去已经来不及了,一名甲士自告奋勇,飞身攀墙,可手只够到墙的一半便摔了下来。“我们叠罗汉吧!”陆方凤苦笑道。   于是两个甲士在墙角下搭起人梯,先助另外两名甲士翻过墙去,接着过墙的两名甲士在另一头做人梯。陆方凤踩着这头的人梯上了墙头,再踩着那头的人梯下到地面。   如是这般又翻过两名甲士,而墙外剩下的两名甲士只好乖乖原地等待。   陆方凤和翻过来四名甲士举目望去,已不见薛平贵踪影,地上则堆放着他除下的血衣。虽不见人影,但带血的足迹隐约可辨。陆方凤循着薛平贵的足迹,顺街前行。   大家越行越远,已到了胡肆,这一带是西域商旅居住之地。血迹消失处是一家西域酒肆,酒馆中并不热闹,只有寥寥几人。一个穿着油腻腻围裙的大胡子西域老板正在招待客人,一个穿着脏兮兮泥污衣裙的边疆女子正为客人唱着西北的民歌。   酒肆内饮酒吃肉的客人有四位。有一个西凉男子,身材高瘦,一身锦袍,桌上一大杯酒纹丝未动。还有一位波斯商人,留着长长的大胡子,身材瘦小,一身宽大的异域服饰,满是环佩叮当作响,他正大口吃着西域烤肉,丝毫不顾忌烤肉的汁水滴满衣裤。另两位似乎是夫妇二人,男的一身粗布大衣,头发卷曲,留有金黄的髭须,相貌堂堂;女的则是一位西域少年妇人,鼻梁高高,容貌很美,肚子高高隆起,已是身怀六甲。   陆方凤扫视着全场,说声“搜”,众甲士在酒肆中搜寻薛平贵。几位客人十分害怕,想离开却被陆方凤拦住了。少顷,甲士说都已搜寻遍了,不见薛平贵人影。   陆方凤冷笑道:“薛平贵明明进了这家酒肆,遍寻下来却不见踪影,只怕在场中的某位便是这薛平贵乔装改扮的!”   大胡子西域老板吓了一跳,忙道自己不是。陆方凤及众甲士自始至终就没有近距离见过薛平贵,只知道他受了伤,知道他面白无须。这大胡子显然不符合特征。陆方凤并不放心,上前伸手猛扯这老板的胡子,却扯不下来。   甲士们检查了几位男性客人的小腿,都没有发现伤口。此时,陆方凤凝视着大胡子波斯商人,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突然,他上前一把扯住了那波斯商人的大胡子,那胡子顿时脱落下来。仔细看去,那波斯商人眉清目秀,竟是个女子。   女子惊慌失措,用蹩脚的汉语说道:“大人,我是来自波斯的客商,家里没有男丁了,外出做生意,路途遥远、多有不便,是以扮作男子。请大人原谅!你们中土大唐不是也有很多女扮男装的故事吗?”   陆方凤点点头,又想到她腿上没有伤口,于是没难为她。   奇怪,那薛平贵到底去了哪里?陆方凤暗想,看地上的足迹,明明是朝这边而来,怎会不见踪迹呢?   突然,陆方凤看到酒肆中央摆满了硕大无比的酒坛子。他心念一动,拔出长剑,挥剑刺去,将一众酒坛子刺碎。这些酒坛子多是空的,偶有几个盛有酒的,被陆方凤这一番劈刺,登时琼浆四溅,心疼得那老板连连撇嘴。   陆方凤见仍是没有,只好摇摇头走开。出门又行了数里,又看到来时所见薛平贵的脚印。陆方凤沉思一会儿,突然伸掌在墙上重重一击,对身边的四位甲士道:“我终于知道薛平贵藏在哪里了!这薛平贵,就在那酒肆之中!” ☆、四   四]   众甲士皆是一惊,说道:“陆大人,这不可能啊,刚才明明没有发现薛平贵啊!”陆方凤望望远处的酒肆,道声“快回去!”可待得陆方凤回去,哪里还有薛平贵的踪影?   陆方凤一走,薛平贵便从酒肆中跑了出来。他经过改扮,样貌已有很多改变,但身上的伤,还在。薛平贵用布缠了缠小腿的伤口,一瘸一拐地走在路上,只觉得浑身无力,头晕眼花。   后面又传来了捉拿薛平贵的呼声!虽然相貌变了,但一旦被拿住询问,只怕还是会露出马脚。薛平贵望了望身边的高墙,不由得一声苦笑,看来自己又要爬墙了。他长叹一声:我来中原是践行诺言,来见王宝钏的,哪知,竟成了爬墙高手……爱人啊爱人,你在天之灵,知道我为你付出多少心血吗?   爬墙就爬墙,反正已经爬了那么多墙,何妨再爬一座?薛平贵大喝一声,再次纵起身子,可这一次,他虽跃到墙上,却已是浑身无力,等到跃下来时,再也站立不住,双膝一软,跌倒在地上。   他这一跌不要紧,只听得“啊”的一声惊呼!薛平贵举目望去,自己竟跌落在一座府邸的花园之中,一个美艳的女子正在花园中小憩,那声惊叫便是那女子发出来的。   薛平贵暗道,这莫非是公子落难、小姐搭救的老掉牙桥段?但仔细看看,这女子至少已经三十多岁,看发式也早已身为人妇,并非深闺小姐。   那女子望着薛平贵身上的鲜血,突然道:“你……你就是街上要捉拿的人犯?就是那个身上有箭伤的……薛平贵?”说这话时,双目莹然有泪,表情极为郑重。   薛平贵怔了怔,想回答“是”,又想回答“不是”,最终,还是苦笑着点点头。也许,这女子的庄重神情打动了他。   这女子奇道:“那……那……怎么会……”   薛平贵反问道:“请教夫人是何人?”   女子长叹一声:“我是宝钏的大姐,金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薛平贵也叹了一声,眼泪潸然而下。“金钏姐,我详细讲给你听……你知道吗,当自己所爱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是何等之痛苦!”   等到薛平贵讲完,王金钏已经泣不成声。   薛平贵道:“当务之急,不是替逝者悲哀,而是要抓住杀害宝钏的凶手。”   王金钏道:“我倒是有一个线索。我知道是谁向左金吾卫揭举这件事情的。”   “是谁?”   王金钏咬咬下嘴唇,下决心道:“是我的夫君,苏龙。”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魏虎怀有敌意,这举世皆知。可苏龙,又何尝不是?”王金钏道。   薛平贵道:“那他是如何构陷于我的呢?”   王金钏道:“我昨晚便见他和魏虎密议,说要写一封什么信去设计陷害一个人。”   薛平贵勃然大怒。“我非杀了这厮不可!”   王金钏长叹一声,凄然道:“他毕竟是我的夫君,他虽然揭举过这件事情,但未必便是杀害宝钏妹妹的凶手。你若要杀我的夫君,我死也不会答应。”王金钏像是秋日的黄花,凄苦,却带着决绝。   薛平贵道:“先不说别的,我要先断定这苏龙是不是真凶。他若不是真凶也就罢了,如果是真凶,我绝饶不了他!”   王金钏神情凄楚,静静地望着夕阳,不住地流泪。   薛平贵道:“你怎么了?还在为宝钏被杀的事情伤心吗?”   王金钏拭去眼泪,沉吟道:“要断定苏龙是不是凶手不难。过些时候,待他回到府中,我会试探他,你躲在屏风后面听着便是。但,请你答应,决不可轻举妄动。如果你要杀他,便请先杀了我。”   薛平贵缓缓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靠近后花园的偏门传来剧烈的敲击声,一人大喊:“开门开门!我们看到钦犯薛平贵翻墙跃入府中,快快开门!”   薛平贵大惊,忙以祈求的眼神向王金钏望去。王金钏小声道:“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坏人将你捕走。”薛平贵和王金钏对视一眼,突然相视一笑。那笑,如阴霾中的刹那光芒,点亮了二人沉郁的脸庞。   门外带队的还是陆方凤。他接到兵士的禀报,说看见薛平贵似乎翻墙进了苏府的花园,于是忙率甲士赶来。苏龙在朝中为官,可陆方凤却毫不忌惮,率队便要叩门进去强搜。   隔了半晌,偏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长髯的仆役。陆方凤率人涌入,那仆役道:“各位官爷,你们这是干吗?”   陆方凤一把推开他,举目四望,只见一个美艳的妇人身着诰命夫人的装束,正冷冷地望着他们。陆方凤知道这是苏府的夫人王金钏,于是躬身一揖,道:“夫人,叨扰了。我们要搜查钦犯薛平贵。这花园,整个都要搜。”   那妇人一双美目轻轻地眨了眨,蛾眉微微一蹙,不屑于搭理陆方凤。   仆役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这可是当朝苏大人的花园,你们可有朝廷的谕令抑或大理寺、刑部的公文?何以敢擅搜朝廷命官的花园?”   陆方凤大吼一声:“缉拿要犯,遑论其他!事急从权,敢挡我者,立斩!”说着,“噌”地一声抽出宝剑,手下众甲士像渗进航船甲板的流水一样,开始渗向各个角落。   “回禀陆大人,没有发现薛平贵的踪迹!”   “回禀大人,没有发现!”   “禀大人,小的们也没有发现!”   所有人的回禀都是一无所获——他们已经搜尽了整个花园连同花园中几间雅舍的每一个角落。   这花园中除了夫人、仆役外,仅有四五个十四五岁的小丫鬟,那丫鬟们一个个还只是半大孩子。   “奇怪,薛平贵跑到哪里去了?难道飞到天上去不成吗?”陆方凤愈加感到奇怪。突然,他把怀疑的目光射向了那个长髯仆役。他不好意思去扯仆役的胡子,却令那仆役卷起裤腿,要验看仆役的小腿上是否有箭伤。   仆役满眼都是惊惧,他微微颤抖,用乞求的眼神看着诰命夫人王金钏。王金钏轻轻“哼”了一声,举目望天,似乎极其不屑。那仆役的眼神不再是乞求,简直是哀求!这目光也不再望向王金钏,而是直接望着陆方凤,他似乎是在哀求陆方凤放过他!   陆方凤怒道:“速速卷起裤脚,还要本官命人动手吗?”   那仆役只得慢慢卷起两只裤脚,小腿平整如玉,哪里有什么箭伤?   陆方凤怔住了,只得赔礼道歉,灰溜溜地退出了苏龙的花园。   陆方凤闷闷不乐地回到京兆尹衙门,一名甲士前来禀报:“陆大人,住在王宝钏寒窑附近的几个乡邻已被我们带到这里,请大人询问。”接着,几个百姓战战兢兢地走了上来。   陆方凤问道:“尔等是王宝钏的比邻吧?事发那晚,你们可听到有什么动静?”   大家都跪了下来。一个老者战战兢兢地回答道:“回禀大人,整夜我们都没听到什么动静。但是,天亮之时,我们听到了一阵犬吠!似乎还有厮打之声。”   陆方凤问道:“其他人呢?”   另有一个中年汉子道:“俺整夜磨豆腐,一宿未眠,没听到啥声音。也是在清晨之际,听到了凄厉的犬吠!”   陆方凤点点头,但心下更为不解:根据仵作的尸检,王宝钏明明死于夜里子时,可何以邻人会在清晨听到犬吠呢?王宝钏被害时,那敏感骁勇的猛犬为何没有狂吠呢?   接下来,一个让陆方凤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京兆尹衙门拿到了兵部汇集的最近一个月内各处边关出入关人员的记录情况。在这个记录中,整个西北三关,根本没有一个名叫薛平贵的人入关!当然,薛平贵未必会登记真正的名字,但最近一个月,整个西北三关,竟没有一个骑马入关的人!   陆方凤惊呆了。会不会是这公文的时效性出了问题?公文从西北传至长安,需要数日,也许这公文传来之时,薛平贵还未入关,而公文传来,薛平贵早已到了!薛平贵身骑红鬃烈马,那可是千里马啊!   不对,绝非如此!薛平贵不是今日才到长安的,而是几日前便到了长安!而那时,尚在公文统计时间范围之内!也就是说,如果薛平贵确曾入关,应该早于这份公文统计的截止时间!那会不会薛平贵早就入关了?只是迟迟未到长安?比如,他半年前就入关了,一直隐匿在西北,直至最近才到长安?   陆方凤快步赶到兵部,查询此前的记录。一直查了西北三关整整一年的统计,都未看到薛平贵的名字,也没有看到曾有人骑马或牵马入关!   陆方凤真的惊住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这人不是从西凉而来,那他到底是不是薛平贵?如果他不是薛平贵,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陆方凤越想越怕,窗外夜风凄厉。 ☆、五   薛平贵暂时在王金钏的花园住了下来。王金钏身体不好,这座府邸和花园是供她休养之用,苏龙不常回来。王金钏专门将雅舍中苏龙独居的那一间房间拨给薛平贵,让他居住。   这一晚,薛平贵歇在雅舍之中,辗转反侧,不能成眠。他想到无数往事,想到无数恨事,不禁泪水涟涟,枕巾尽湿。   这雅舍并不暖和,窗棂雕花处有很多缝隙,窗户纸亦脱落了不少,冷风从缝隙中灌进来。薛平贵双手抱肩,便觉天地间仿佛只有自己一人,无限的孤独、凄冷涌上心头。愈是孤独愈是凄冷,愈是凄冷愈是难耐。他看到屋子一角有个衣柜,于是起身打开衣柜,取衣物御寒。   衣柜里有一件灰色长绒大衣,薛平贵便取下来披在身上。借着清冷的月光,他看到这大衣的颜色有些古怪,便点燃了蜡烛仔细观瞧——这大衣上的斑斑点点竟是干涸的血迹!   这大衣极长,下摆处还沾有泥土。显然,大衣的主人不久前穿着它外出过!这大衣还没来得及洗!这雅舍是苏龙的居处,这居处的衣柜定是苏龙的衣柜!   薛平贵的心怦怦直跳,他将大衣扔在一边,继续翻箱倒柜,查看其他的衣物。其实,不用他翻箱倒柜,大衣下面就放着一件紧身黑衣。这件紧身黑衣的后背、肩头尽是被撕裂的痕迹。那裂口,分明是被猛犬撕咬所致!薛平贵回忆起自己腿部被猛犬撕咬时,其裂口和这完全一样!薛平贵感觉自己的脑子在一瞬间停止了思考,手里这些衣物意味着什么?   门外突然传来了喧哗声,一个小丫鬟飞快地跑了进来,对薛平贵说道:“相公……您先躲一躲吧,我们老爷突然回来了……他要下榻在这里。”   薛平贵道:“苏龙回来了吗?”   “老爷的名讳我们可不敢说,确实是他。”小丫鬟一脸惊惶。   薛平贵点点头,一猫腰,钻进床底下。   小丫鬟急道:“你怎么到床底下去了?!这……”   说话间,一个醉醺醺的男子在王金钏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薛平贵在床下看到个大概:这男子高大魁梧,应该就是苏龙了。   王金钏道:“怎么喝了那么多酒?干什么去了?”   苏龙道:“老子高兴!老子去找魏虎喝酒了。哈哈!薛平贵这下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这长安城,就是薛平贵的葬身之地!左金吾卫、京兆尹衙门已经在长安城展开搜寻,他的红鬃马亦被收没,薛平贵是插翅难飞了!我就恨薛平贵!我就恨薛平贵!怎么着?你能怎么着?”苏龙纵声大笑,一脸挑衅地看着王金钏。   王金钏冷冷地道:“揭举薛平贵的事情,是你干的了?”   苏龙哈哈大笑:“当然是的!寒窑中那柄西凉刀也是我放的!别忘了,我苏龙也曾挂帅征战西凉,手中怎会少得了西凉刀?可别人以为这西凉刀就是薛平贵的!什么叫栽赃?这就叫栽赃!哈哈!”   王金钏咬紧牙关,浑身发抖。   苏龙说出了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成亲那么多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知道你心里只有薛平贵!但我偏要薛平贵死!”   躲在床下的薛平贵听到这句话,犹如听到一声惊雷!王金钏喜欢薛平贵?王金钏喜欢薛平贵!   薛平贵脑中电光火石般,闪出数个惊人的念头!这念头太可怕了!   苏龙哈哈狂笑,似乎已经疯了,竟然双手掐住了王金钏的脖子!薛平贵纵身从床下跳出,出手如鹰爪,钩住苏龙的肩井穴!苏龙久经沙场,岂是一般人所能比。他用力一甩,已甩开薛平贵的手,但薛平贵一抓之力,也绝非寻常,这一下仍是将苏龙的内外衣扯裂,露出了他的脊背。   他的脊背上居然有触目惊心的未结痂的伤口!那伤口,分明是被猛犬撕咬的伤口!   苏龙开始反扑,他足足比薛平贵高出一个头,拳脚虎虎生风,可薛平贵矫健灵活,也不落下风。可是薛平贵毕竟新近受伤,伤口连续迸裂,流血甚多,力气终是不支。斗到三十回合,苏龙一个扫堂腿,将薛平贵扫倒。他狞笑一声,双手紧紧卡住薛平贵的脖子。   王金钏将桌子上的碟子盘子尽数向苏龙身上砸去,苏龙尽皆不理,仍是用力卡着薛平贵的脖子。   “就这样死了吗?我从西凉千里迢迢来到中原,为的是什么呢?”薛平贵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住手!”门外一声大喝,涌进十几个甲士,顿时把小舍塞满。当先一人正是陆方凤。   苏龙怒道:“你个芝麻绿豆小官,敢管老子,老子掐死了这家伙,再来掐你!”   陆方凤喝道:“先把苏龙给我拿下!苏龙,你听着,京兆尹衙门已经请兵部最有资历的兵器锻造师傅查验过,现场那把西凉刀款式看着普通,可材料独特,是一把独一无二的宝刀,名为玉关雪,只是锻造的时候出了纰漏,是以外形普通。此乃当年西凉‘快刀将军’所用,后来你征战西凉,‘快刀将军’为你所擒,玉关雪也为你所得!因此,杀害王宝钏的凶手必是你!栽赃薛平贵的也是你!”   陆方凤说了这么半天,那边薛平贵直吐舌头,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能不能先救人!”陆方凤连连道歉,手一挥,众甲士一拥而上,十几个人连抱带挤,将苏龙按倒在地。   陆方凤拉起被卡得半死的薛平贵,深深一揖。   “下官多有失礼,还请恕罪。不过阁下不说,我也知道了阁下真正的身份。日间,我们追阁下,追到酒肆之中,搜查了所有的人,唯独没有怀疑那个唱歌的西凉女子。我们追到这座花园中,搜遍了所有角落,唯独没有怀疑那个高贵美艳的诰命夫人。其实,阁下在酒肆中装成了那个唱歌的西凉女子。而我们搜到这里时,阁下竟然想出了惊人的偷梁换柱之计:和诰命夫人王金钏互换身份。王金钏扮作一个长胡子仆役,而阁下扮作了王金钏。我们检查仆役的小腿,那仆役是王金钏所扮,自然没有伤痕。”   “那我是谁?”   “阁下既能扮作薛平贵,又能扮作西凉女子,还能扮作高贵的诰命夫人,综此三项,只有一个答案:阁下便是西凉最高贵的女子,也是薛平贵在西凉的妻子——代战公主!”   那“薛平贵”眼睛湿了,秀发飘飘,凄然一笑:“我确实是代战。” ☆、六   此时应该称呼为代战公主了。      代战公主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潸然而下。      “只为一个诺言,我誓回中原!我誓回中原,只为一个诺言!一定要回到王宝钏身边……”代战公主缓缓开了口,“这个诺言,是我对薛平贵承诺的!没错。驸马已经走了,他一生辛劳……你们知道他有多苦?他想念家乡,想念王宝钏。他多少次想回中原,想回来看看宝钏!可我不允许!我也是一个女人!凭什么我的夫君去和别的女人团聚?!驸马真听我的话,他真的不再提回中原的事情了,可他每日酗酒,后来竟然每晚上都吐血!”      代战公主的神情愈加凄楚,仰天叹口气,继续说道:“我担心他的身体,他笑笑,只说‘望帝春心托杜鹃’!说那是中原一个叫李什么隐的大诗人写的。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可照样喝酒喝到酩酊大醉!我终于明白,他内心中最爱的只有王宝钏!我挡得了他的人,挡不住他回中原的心。我怒!我恼!可……我,终于释然!何不成全他呢?放他回中原又如何呢?可当我允许他回中原见宝钏时,他已经动不了了。弥留之际,他含泪请我帮他做一件事情:那就是让我代他回趟中原,探望王宝钏!   “……是我的任性害了驸马!此时我能做的就是替他赶赴中原,亲自替他探望王宝钏,替他回到王宝钏身边!只为一个诺言,我誓回中原!我誓回中原,只为一个诺言!一定要回到王宝钏身边……”说到这里,代战公主已经泣不成声。   陆方凤道:“关键是后来,后来怎样了?”   “我是替夫回中原,因此我骑着驸马的红鬃烈马,穿着他的装束,甚至还打扮成了他的模样。来到长安,根据他给我的地图,我找到了寒窑,见到了王宝钏,我自然跟她说清楚驸马爷已经去世的消息。王宝钏说她在此苦守十八年,只为等薛平贵风风光光地回到这里,接她离开。因此,她向我提出一个要求,要我继续装成薛平贵的样子,风风光光、招摇过市,让全长安城都知道‘薛平贵’来接她了……我想她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便答应了。没想到,再去之时,她已是一具尸体。”   陆方凤道:“唉!其实,我之所以知道公主殿下的身份,主要是因为……瞎猜。当时我们追殿下时,唯独没有检查西凉女子和诰命夫人,我这才怀疑起被追者的性别。谁能断定那个被追的薛平贵是男的呢?我们都没有近距离接触过被追者。后来想想,只要殿下不会飞,唯一的可能就是装成了西凉歌女和诰命夫人,而且还熟悉薛平贵,那样看来,只有代战公主殿下符合这样一众条件。我们又知道了那凶刀其实乃是苏龙之物,便前来捉拿苏龙。碰巧,遇到了这一幕。”   代战公主缓缓摇头。“杀死王宝钏的,不是苏龙。”   “那是谁?”陆方凤大吃一惊。   “是你!”公主伸手一指,食指正对着的——是王金钏!   王金钏脸上的神情极为古怪。“怎么会是我?代战妹子,你……你开什么玩笑?”   代战将那件长绒大衣和被猛犬撕咬过的紧身黑衣拿出,交给陆方凤。   陆方凤仔细检查了一遍。“这……这应该是凶手的衣物!”   代战公主道:“这都是苏龙的衣服。但,这大衣应穿在外面,紧身黑衣应穿在里面。为何大衣的外面没有被猛犬撕裂,反而是紧身黑衣的后背肩头被猛犬撕裂了呢?只有一种可能,穿大衣和紧身黑衣的不是一个人。大衣下摆全是泥,说明穿大衣的人个子不高,大衣的衣角拖在地上,下摆全被泥土污了。但苏龙个子极为魁梧,所以穿大衣的不是苏龙。苏龙后背肩头有伤,穿被撕裂紧身黑衣的应该是苏龙。但紧身黑衣上没有太多的血迹,大衣上却满是血迹,因此,穿大衣的人才是真正杀死王宝钏的凶手!   “苏龙贵为朝廷命官,他的衣物谁敢擅动且不被他知觉?只有他的夫人。当时的情形应该是这样,他的夫人盗走他的衣物,去寒窑杀死了王宝钏,接着便离开了。苏龙大概也要去寒窑……大概也想杀害王宝钏,并陷害‘薛平贵’……于是他在王宝钏被杀害之后去了寒窑,不料却被猛犬撕咬。他进寒窑后,发现王宝钏已死,便只留下了西凉刀。所以,前后一共是两个人到过寒窑,第一个杀人,第二个嫁祸!”   “那……王金钏为什么杀害她自己的亲妹妹呢?”陆方凤还不明白。   “刚才在他们夫妻的打斗中,我听到了……王金钏也喜欢薛平贵……王金钏其实也在爱着驸马……她才会恨自己即将被接走的妹妹,于是因爱生恨,杀死了自己的亲妹妹!对吗?王金钏!”代战公主用颤抖的声音问王金钏。   王金钏摇摇头。“不对,全错了,因为我根本就不是王金钏。” ☆、七   “你……你……不是王金钏?”陆方凤感觉自己像是在看《山海经》,又像是在看李长吉的诗。对,只有看李长吉的诗才会有这种奇谲无比的感觉。   王金钏道:“我才是真正的——王——宝——钏!”   “这……这……”代战公主也感到手足无措。   王金钏——不,应该称呼她为王宝钏——轻启朱唇,开始了讲述。她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婉转的哀怨。   “我是宝钏!我才是薛平贵真正的妻子——王——宝——钏!”王宝钏轻轻拔去头上的珠钗,披散万缕青丝。一绺秀发半遮蛾眉,倍显凄美,“那一天,在武家坡,在寒窑前,我告别了夫君。那是十八年前了。那个时候啊,我夫君薛平贵高大帅气,也很有孩子气。我又何尝不是?他老说我是一个爱使性子的小丫头。唉,十八年了,十八年真快啊,我现在已不再年轻。   “夫君离开后,我便孤零零地住在寒窑里,苦守着自己的爱人。可你们知道吗,我守来的只有‘翡翠衾寒谁与共’,只有‘魂魄不曾来入梦’!寒窑的凄风,我忍下来了;没有爱人的孤独,我也忍下来了。可你们谁受得了自己生身父母的眼泪?母亲天天带着丫鬟莺红来哭诉,求我回府。开始,我是那么决绝,我以我的冷硬抵挡母亲的爱。我一次次把母亲挡在寒窑门外。这样一连过去几年。   “那个秋天,她老人家步履蹒跚着又来劝我回家。我不经意看见了她的头发,竟是那样干枯苍白,飘摇的落叶落在老人家的耳畔,她眼中只有悲伤的泪水。那一刻,我无法决绝了,我答应跟母亲回去。”   陆方凤奇道:“那……那个住在寒窑中的王宝钏是谁?”   “听我讲。我这时想回娘家已是骑虎难下。你们不知道那些文人才子的笔锋,更不知道市井消息、坊间传闻的力量。我已经名满长安,作为一个孤守寒窑的贞烈高峻、安贫乐道的形象,‘王宝钏’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佳话,我和我的夫君早已成为传说。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王宝钏’,任何人都不会容许我有自己的私心,任何人都不容许我返回宰相府过锦衣玉食的生活。我应该在这里守候着寒窑,听着寒风,唱着寒曲,望着寒月,数着寒星,直到寒死……这样,文坛才有了美谈,诗人才有了典故。我该怎么办?”   代战公主长叹道:“你就选择了让另外一个‘王宝钏’代替你在这里守候寒窑,守候‘王宝钏’的神奇形象?”   王宝钏凄然一笑。“我让丫鬟莺红代我在这里守候。没有一个外人能够接近寒窑来探查,换个丫鬟顶替我做这个恼人的‘王宝钏’,不会有人知道。只要这里有一个女人,日夜守候,大家便会以为她就是‘王宝钏’。”   “丫鬟莺红就那样乖乖地听话?她忍得了这份苦楚?她偷偷跑掉怎么办?”陆方凤问。   “她不敢!即使她敢,她爹,还有她全家也不敢哪。何况我们也没有亏待她,只要她答应好好在这寒窑苦守,我们便允诺给她爹购置一处店铺,再给些本钱,让他们家做些买卖。莺红‘呜呜’地哭,却不敢拒绝。于是,她就扮作了‘王宝钏’,在这寒窑替我守候下去!这一守,竟然整整守了十五年!结果,她真把自己当成了‘王宝钏’。”王宝钏说着说着,语气忽然刻薄起来,“她配吗?”   耐心倾听的人们,忽然感到一阵寒意。   王宝钏没有注意到众人细微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离开寒窑后,我便回到府中,在母亲特地安排的一个独院中隐居。这件事情,除了母亲和几个丫鬟,谁都不知。但整日闷在家中,是何等痛苦?后来,我大姐王金钏因难产而死,母亲灵机一动,想让我以大姐王金钏的身份继续生活。苏龙知道了,当然是求之不得。我心中虽忘不了薛平贵,但当我离开寒窑,决定回府的那一刻,我刚烈的堡垒便已经开始土崩瓦解了。第一步迈出了,就再也收不住,我也是女人,也希望有个男子常常呵护自己,照顾自己。我便答应了母亲,答应了苏龙,答应以‘王金钏’的身份继续生活!这样一来,知道我秘密的又多了几个人,父亲、母亲、苏龙,还有魏虎、银钏,以及一些丫鬟婆子。但王府对此事甚为审慎,故而这么多年一直保守着这个秘密。”   “那你为什么要杀死丫鬟假冒的王宝钏呢?”代战公主问。   王宝钏道:“还不都是因为你!你假扮薛平贵,千里赶回中原。莺红见了你,明知道你是假薛平贵,却还是提出了让你风风光光把她接走的要求。她在寒窑苦守了十五年,也想要个结果!也想让自己十五年的苦守有一个风风光光的结局!她和你放出了风声——‘薛平贵要接走王宝钏’的风声,我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我以为真的是平贵回来了!我虽然嫁给了苏龙,可心里最爱的还是自己的夫君啊!我连夜去找莺红,要她和我换回身份,我继续在寒窑等候平贵,因为我还爱着平贵。如若不然,也无意思。平贵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冒牌货,也不会接她走!那时,我竟没想到来到寒窑的是你!   “你们冒牌对冒牌,你这个假薛平贵自然识不破她那个假王宝钏!莺红竟然不答应和我换回身份。她哭着说,这十五年她过得不是人过的日子!我这个真正的王宝钏,仅仅守候了三年,而她从十六岁就守在这寒窑,今年已经三十一了。最美的年华,尽撒在寒窑孤苦而凄清的长夜里。她说她不服,她觉得自己受的苦最多,自己才配得上‘王宝钏’这个称号!   “那夜长谈,从不敢忤逆我的莺红竟然喋喋不休!她要等着薛平贵来接她,风风光光地被平贵接走!我说,平贵认得我的相貌,他不会接走她的。我那时还不知道你们已经见过面。可她说,谁守候寒窑十五年,谁才是真正的王宝钏,平贵肯定会接走谁。我听了这话,怒不可遏,我们的谈话不欢而散。”   “后来你就杀了她?”   王宝钏点点头。“我越想越气,这个奴才,怎敢冒我之名,抢我夫君?可我又不敢将这事捅出来。于是,我在平贵要接她的前夜,再次到了寒窑。我穿上苏龙的长绒大衣,推开了寒窑的大门。那守门的猛犬是奇异犬种,到今年都快养活了二十年了。它本是我养的,见了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会狂吠?所以,我进出寒窑,都是静悄悄的。我就这样杀了莺红,那个假王宝钏。可我能留在这里继续假装王宝钏吗?我悲哀地发现,我不能。十五年了,我已经完全做不到了,我不再是一个孤守寒窑的弱女子。我假装下去只会露出马脚。我杀了莺红有何意义?唯一的意义就是解一时之恨!于是,我悄悄地出了寒窑。   “后来,代战公主翻墙进了我的花园,讲清事情原委,我才知道夫君已死。我回忆起苏龙的一些日常言行,渐渐猜到,那晚,我杀掉莺红之后,还有一个人进入了寒窑,那就是苏龙。代战公主住下来的这段时间,我经过查证,甚至还发现了苏龙被猛犬撕裂的紧身黑衣。苏龙早想杀死平贵了,他和魏虎都一样嫉妒平贵。可他没那个本事,只能嫁祸、栽赃。于是他想杀死莺红,留下西凉刀,再假意揭举说是‘薛平贵杀害王宝钏’,同时买通左金吾卫长史,务求杀死‘薛平贵’。苏龙一直也以为,来的是真正的薛平贵。只是他没想到,进入寒窑后,莺红早已死了!早已被我杀死!于是他留下西凉刀便走了。可那头猛犬还是撕咬了他一阵。周围百姓,应该能听到犬吠的声音吧!   “我当时穿的是长绒大衣,染了不少血。苏龙穿的是紧身黑衣,没染血,却有猛犬撕裂的痕迹。我故意把两件衣物一起放在代战公主住的房间里,等她发现,把凶手的嫌疑引向苏龙!”   王宝钏讲完,大口地喘气。陆方凤、代战公主心情沉重地望着她。她终于平静下来,用凝重的语调对代战公主说道:“公主,我真羡慕你!你毕竟和他生活了十八年。我死之后,请你……将我和他合葬。你若不答应,也没关系,在他的心里,永远只有我。”她说着,猛然从甲士腰间抽出一柄长剑,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绝地向自己颈中抹去。   代战公主伸手将剑面捏住,王宝钏用力挣扎,那剑锋已经割破了公主的手,鲜血淋淋地滴在地上。王宝钏喝道:“知道平贵死的那一刻,我便不想活了!我真的爱他啊!”   代战望着王宝钏,冷冷地说道:“本公主最爱吃醋,你想和平贵阴间相见?门儿也没有。”说完,她突然爽朗一笑,笑得如秋日高洁的万里霜天。   陆方凤却拿起一柄长剑锁住了王宝钏的咽喉:“国有国法!你杀了人,跟我回京兆尹衙门。左右听好,带苏龙、王宝钏回京兆尹。”   王宝钏哭泣道:“为什么不让我死?讲完自己十八年的心事,凄然一死,香消玉殒,便如玉碎花残,是多么美的结局啊!为什么不让我死?”   代战公主揶揄道:“第一,你年纪大了,哪里还什么花、还什么玉?第二,好好活着,我不会看着驸马最爱的女子在我面前自毁。记住,你是驸马最爱的女子,珍重。”说完,她强含泪水,想笑,又没笑出来。 ☆、八   多年后,早已官至三品大员的陆方凤每每回忆起这件案子,都会得意一笑,然后悲从中来。他笑,笑这个案子刺激惊险;他悲,为凄艳的故事一悲。王宝钏有没有被斩立决?陆方凤已经记不得了。因为从他告别代战公主的那一刻,这个故事就已经在他生命中结束,酿作老酒,尽成回味。   可是,有一个困惑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之中。那就是据代战公主自己说,她明明是途经三关进入中原的,可为何镇守三关的莫老将军却登记的是没有人骑马入关呢?难道是莫老将军隐瞒军情?不会啊,莫老将军是个堂堂正正的耿直汉子。   后来莫老将军告老还乡,回到长安。陆方凤邀他饮酒,席间问起这件事情。莫老将军哈哈大笑:“俺可不喜欢读你们那些孔孟的圣贤书,俺老头子最爱的可是公孙龙子。俺是名家的信众。公孙龙子说过‘白马非马’,那代战公主所骑的,乃是红鬃烈马,如果白马都不是马,红马,又焉能算马?自然没有人骑马通过。”莫老将军狡黠的眼睛中带着无尽的智慧。   陆方凤顿时惊住,门房前来禀告:“大人,有位西凉客商送来两匹良马,说是他们公主送的,一匹给大人,一匹烦请大人转交给致仕的三关守将莫老将军。公主还传话,说是祝二位大人福寿安康、子孙满堂!”   陆方凤捻髯一笑,眼睛湿润了。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net---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